一看照片,應該不難猜到,照片裡的人,是一位唐卡畫師。
他,是我最早在南印度三年,學畫期間的唐卡老師------次仁多杰。
我一直都覺得我這位老師,長得很像”藏巴拉”(財神),大家覺得像不像啊?
每次看到老師粗粗短短的手腳、圓滾滾的大肚子,豐滿多肉的下巴,加上他盤坐在床上畫唐卡的樣子,我實在是覺得他太像藏巴拉了啦!><
現在我在跟我達蘭沙拉的唐卡老師,談到我這位老師時,我們兩個都稱他叫”藏巴拉ㄍㄧㄢˊ”(藏語,意即財神先生)
在我內心深處,其實非常非常的感謝這位老師,他是我在唐卡上的啟蒙老師,幫我在唐卡上,打下了穩穩的基本功:佛像量度。
尤其………他幾乎是我後來,一路能再進步的關鍵,一個能讓我再跟上我現在這位,幫我在唐卡繪畫上大躍進的老師的關鍵………
為什麼這麼說呢?
任何一門技藝,在教學生基本功時,我想………老師其實是最辛苦的……
因為……基本功,通常都需要學生有耐性,然後願意花長時間,聽老師的話,不斷的去練習……
這過程漫長,學生有可能會失去耐性,半途而廢……
而做為老師的,他不僅要陪著學生,有耐性的教他,學生懶散時要敦促他、鼓勵他……
然而當學生一句話,說不想學了,想走了,老師只能祝他好運,然後回頭去調適自己,花了長時間去教一個人,卻還不見成果就夭折的心情……
我達蘭沙拉的唐卡老師,葛桑老師,他曾經跟我說過,如果我來找他時,不是已經學了三年的量度基線圖的話,他可能不會答應收我做學徒……
我當時找上葛桑老師時,他正在進行大工程,非常的忙碌,
加上,在老師這來來去去學唐卡的外國人也不少,總是沾個邊就走了,
忙碌的時間,加上外國人學唐卡的狀況,如果不是我已經有一些繪畫上的基礎的畫,老師當時可能不會答應我留下………
基本功,是次仁多杰老師,在我身上留下的傑作………
記得在南印度學習的那三年,我住在夏巴卻杰仁波切的拉章裡(藏人稱仁波切等大上師的私人住所為拉章)。
我每天騎二十分鐘的腳踏車,去藏人第五村找老師學畫。
老師跟夏巴卻杰仁波切是舊識,當初跟仁波切說我想學唐卡後,仁波切就叫侍者帶我去見老師。
老師從事唐卡繪畫這個工作,已經三四十年了,在當地是個幾乎大家都知道的前輩畫師。
或許是因為仁波切的託付,老師一開始也沒有要我繳學費,就讓我在他那"白學"…(不過我常常得幫老師做工打雜)
每天中午十二點吃完飯,十二點半就出發去老師家,一點開始上課,到下午五點。
在跟老師學習的前面兩年,老師壓根不讓我碰顏料,每天都只是一隻鉛筆、一張紙,勤練佛像的比例線條而已。
其實在傳統上,老師至少是前面三年,都不會讓學生碰顏料,
學生得要花三年的時間,死心塌地,好好的把佛像比例,以及線條走勢,這個非常重要的基礎打的深又穩。
這些都是我過去所做的功課。
上頭這張是我人生,在唐卡上的第一堂課上所畫的無量壽佛比例。那時畫的還真@X#%O&……
但老師都會說:很好很好!第一次能畫這樣,已經非常好!
第一次畫無量壽佛的臉,我把臉畫得好兇…(羞)
經過多次的綀習後,再畫的世尊比例,就比較好了一點點……><
一般而言,所有的老師,在一開始,都是用世尊的比例,來教導初學者。
有時候我就在想,世尊真的很厲害,世尊當然是開示了八萬四千法門,來引導所有眾生,能就自己的緣起點來趨入佛法,
但就連世尊的外貌示現,也為想學習佛畫的眾生,埋下了引導的伏筆。世尊所示現的外相簡樸,衪的衣著單純,沒有複雜的手臂、頭顱,簡簡單單的跏趺坐姿,左定印、右持地印,也令喜歡繪畫的眾生,可以透過衪的外貌,來進入了佛法……
不管是佛像比例,還是壇城比例,我都學。
三年中,我在老師這裡,穩穩紮下了學唐卡的重要基礎,也學會了繃布、溶膠、上色、還有很多學唐卡的基本概念。
第三年,我開始學習獨自完成一幅唐卡。
老師也看得起我,讓我開始幫他畫客製唐卡。
現在回想起來,還覺得老師真的脾氣很好,因為一開始我很不熟悉唐卡的上色、線條走法,漸層也暈的很不自然、深淺拿捏的很不好,常常都把老師的唐卡給畫壞,老師還得在我下課離開之後,再自已想辦法去把被我毀了的部份,給救回來,但老師終沒罵過我……
有一次,老師來巡視我畫唐卡的狀況,說我畫錯了,
但是他還在我畫錯之後,氣定神閒的說:修補錯誤,所要花費的時間、心力,都遠比正常畫一張唐卡還來得多,所以,以後有懷疑,不確定怎麼畫的,就先來問我,知道嗎!(然後他會在濃密的鬍子下,露出很淡很淡的弧線小笑)
老師呀!您真是辛苦了…><
在寫這篇文章時,覺得可用的照片實在很少。其實我在南印的三年中,實在沒有留下什麼照片,因為那時才剛從僧團還俗出來,一出來的沒多久,就糊裡糊塗的去了印度,機票錢跟一開始的生活用品購置,就幾乎把錢花完了……我只能說我那時很窮,當然也不可能有相機可用。上面那張老師的照片,也是用跟朋友借的相機拍的。
在跟次仁多杰老師學習了三年之後,我拜別了老師,去到了達蘭沙拉,幾經波折,我遇到了唐卡上的第二位恩師,就是我一直跟到現在的葛桑老師……
幾層何時,我已經有能力在唐卡上,獨當一面,作品也得到了不少的肯定,然後,我心中有了個願望,就是希望有機會,能再回到南印度,看看我的這第一位老師,我想,老師看到現在的我,應該會很高興…………